从古典工艺到创新的“逆流而上” ——访北京摄影收藏协会主席蔡元
图文/蔡元
本刊记者/曲倩
你所看到的不是影像作品的昨天和今天,而是影像世界的明天与未来。所以,伟大的艺术品不必追求潮流,它本身就能引领潮流。
——蔡元
蔡 元
北京市西城区文联副主席、北京摄影收藏协会主席、北京市西城区摄影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摄影家协会“摄影技术与器材专业委员会” 委员、北京摄影艺术协会副主席、北京摄影爱好者协会副会长、北京首都企业家摄影协会副会长、中国企业家摄影学会副主席。
建筑世家的摄影大家 《新时代摄影》杂志:蔡老师好,很荣幸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建筑世家的氛围熏陶对您的摄影道路有哪些影响么? 蔡元:如你所说,我出生于一个建筑世家。我的外公范世昌,老北京人,在抗日战争时期建设公署(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建委)任古建工程师,曾参加过故宫的维修,还参与过宣武艺园公园、龙潭湖公园的所有古建工程。我的父亲蔡金墀、母亲范冬生,他们毕业于北京建工学院土木工程系,1959年参加了北京的十大建筑承建工程,在人民大会堂和历史博物馆施工当中任现场的技术人员,经历了建国以来国家最重要的十大工程,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举行婚礼,就在天安门观礼台下边的一个会议室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结婚仪式。 镜头 我和摄影的缘分源于天津中国照相馆。因为爷爷奶奶在天津生活,逢年过节都要去和爷爷奶奶一起过,我们家旁边就是天津中国照相馆,里边的高级技师就是我的表叔王玉重,从最开始的好奇到兴趣,和摄影的结缘起于1976年跟表叔学摄影。“用影像理解世界,以镜头记录时代”,对摄影的热爱,让我一发不可收拾,回北京后与同样热爱摄影的父亲一起拍照,晚上在家里的洗手间做暗房,自己冲胶卷,自制放大机。工作以后,我在北京市建工集团一建公司,因有摄影特长就做了5年的专职摄影师。回顾以往,摄影是我人生第一个梦想的职业,也恰恰是这一段人生经历影响了我一生,让我变成了建筑世家里的“叛逃者”。 收藏法国“国宝”级镜头 《新时代摄影》杂志:中国摄影最不缺的是摄影师,在中国摄影艺术生态中最缺乏的是收藏家。您喜爱收藏相机和镜头,那在收藏的过程中遇见过什么令您印象深刻的事?比如某一件藏品来之不易?在收藏的过程中结交了志同道合的藏友? 蔡元:收藏,一是成体系收藏,二是不拼数量拼质量的收藏,三是持续性和周转力。 中国乃至世界,收藏是个很深的职业,首先要有钱(可以收藏更有价值的藏品),有闲(有时间去研究,有时间去追去淘),绝对不是只要喜欢就可以入门的行业。我摄影收藏的偶像是上海大收藏家刘益谦先生。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收藏家,只是大小的差异而已。 涉足收藏,有一件我一直引以为豪的藏品和一段经历。那时,我在偶然间发现一个朋友从法国买回来的一个镜头,成色好且完整不丢件,但是对他经济上的压力比较大,我就和他商量出个价钱我买走,后来他出的价我也可以承受就抱回家了。3个月后他送来两张纸,其中一张上有个老人家,他说是镜头当年的主人(后来才知道是世界电影之父卢米埃尔兄弟的老父亲),另外一张纸是广告后面的空白地方写了很多外文(法国里昂电影博物馆广告),他说是随镜头一起来的。一年后法国阿尔勒国际人体摄影节主席布鲁诺先生来到北京,在我的收藏室翻译了那张写满法文的纸:1960年我父亲参加了拆除卢米埃尔兄弟家里摄影工作室的工作,并抱回了这只镜头,并一直保存在我家,至今没有出过我们的房间。法兰西650mm,直径:22cm,高:50cm,12kg,NO:3615#镜头。布鲁诺主席说这是法国的国宝,当年的卢米埃尔兄弟为世界摄影做了很多的贡献,比如说照片可以无限量的复制,就是他们研究出来的,最早的彩色照片叫三色照片,也是他们研究出来的,而且他们有自己的生产药水、生产纸基片基的工厂,可以说这个镜头也延续了他们在研究电影成功之前对世界摄影历史的巨大贡献。 卢米埃家镜头 沉迷收藏“高大上”镜头 此外,我收藏的“锥”镜头6只,北京有位著名摄影收藏家把我收藏的锥镜头照片发给一个国外的收藏家看,老外说全世界没有第三套,蔡先生的收藏是最全的。总的来说我收藏是以“高大上”为主,像大多数收藏家一样,也是从小到大,从国产到进口,从135旁轴到120双反镜头,从手持机到中大画幅相机,最后专门收藏大画幅相机及大镜头。越是稀有的或是有故事的孤品我越有精神头儿、有劲头儿忘我地去追去淘。 “锥”镜头6只 大画幅相机 获得国家专利,开创逆流而上“玩法” 《新时代摄影》杂志:您是从什么时候,又因为怎样的契机对古典影相摄影产生兴趣从而决定深入研究的呢? 蔡元:安塞尔·亚当斯说,只有好照片,没有好照片的标准。在摄影道路上,我一直没有放弃创新,开创了逆流而上、换种“玩法”,就是在传统工艺基础上进行创新的“古典影相中‘雾’状印相方法”,获得了一致肯定,并经过5年有余,获得了国家知识产权局授予的发明专利证书。 其实,在获得专利之前,我已运用这项工艺创作了多幅独树一帜的摄影作品。我不想几十年总是在追随或模仿里纠缠,在之前收藏相机时,可能多数人认为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收藏,但我对摄影有着一种浓厚的情感,我想创作出自己的东西,想要跨出我摄影之路的第二步。从大画幅相机收藏转变为铂金印相创意作品,我感触颇深:多年的潜心钻研沉淀,怀着去感受大画幅相机的魅力,钻进古典印相工艺的魅力中,可以说是以收藏的方式跨出了摄影创新之路的第一步。接下来,如何对传统手工工艺进行创新性保护,如何在艺术创作中突破桎梏,如何借鉴中国传统艺术的精华,如何展现作者的独特艺术理念?我用了很长时间去思考,去换一种“玩法”,沉淀如何在摄影圈中冲出重围,打造自己的特色风格。国内外的摄影师都在纠结于要用什么器材,怎样构图,拍哪些内容,都在这个围墙里转,我就想从这个圈子中跳出来。出于对胶片拍摄与传统手工工艺影像的独特情怀,我最终锚定了令我着迷的古典印相工艺作为 “跳出圈子”的突破点,开始了由古典工艺到创新的“逆流而上”。 痴迷古典工艺 1826年,法国人尼埃普斯在房子顶楼的工作室里拍摄了世界上第一张永久保存的照片。他当时的制作工艺是在白蜡版上敷上一层薄沥青,然后利用阳光和原始镜头,拍摄下窗外的景色,曝光时间长达8小时,再经过薰衣草油的冲洗,才获得了人类拍摄的第一张照片。自此,摄影术的迭新与工艺的发展始终密不可分。达盖尔在法国用碘化银和汞蒸气在金属板制作出图像;在海峡的另一边,英国人塔尔博特用氯化银(后改进为碘化银)在书写纸基上制作出图像。而塔尔博特的卡罗式摄影法不仅带来了复制的观念,还呈现出艺术创作的无限可能。湿版火棉胶、蛋白印相法、铂金印相工艺等各种古典工艺,让摄影散发着卓尔不同的持久魅力。 对于伟大的摄影作品,重要的是情深,而不是景深。尽管摄影发展已进入了数字时代,各种数字影像媒介和载体已充斥着各种领域,但古典工艺依然吸引着我去研磨、追寻。秉持收藏相机时“非精勿扰”的态度,我在创作过程中葆有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使用大画幅相机,没有快门,揭盖拍摄,暗房里冲洗,铂金手工刷制在纸板上……在这个讲究结果的数字时代,摄影的过程往往被人忽略,不可复制性、期待感带给我惊喜而神秘的艺术创作体验。可以说,“暗房就是我的办公室”,也是我艺术追求的不竭动力。 创新“光之炼金术” “摄影师必须是照片的一部分”。手工印相没有任何现成材料,一切依靠艺术家来完成,需要光学、化学、材料学以及手工技艺相结合,从底片的制作到每道工序的温度、湿度和时间的控制,任何疏忽都会导致前功尽弃,但同时艺术家又可以改变中间的任意环节,以寻找一种新的影像效果。 铂金印相的制作对于艺术家个人素质的要求主要体现在心理和审美取向上。有些人初看我的摄影作品,很容易产生绘画作品的错觉,甚至带有几分中国画的水墨氤氲,也有一些看似素描的肌理和纹路,又不失摄影的基本方法,具有立体感和遐想空间。 揭秘古典影相工艺 《新时代摄影》杂志:您潜心研究古典影相工艺,在古典影相工艺领域造诣颇丰,还获得了3项国家专利的成就,您能和我们杂志的读者简单介绍一下古典影相工艺的相关知识么? 蔡元:现有的古典印相都是采用均匀涂刷的方式,并通过感光晒制时间来调控,这种做法只能是在原照片中进行复制,而不能满足人们更高的艺术追求,只是停滞在现有的此项古老的古典印相技术上,要进一步拓展创作更高的艺术水平,就必须要打破传统古典满画面影像形式印相的桎梏。打破思维定式,我寻求了一种将古典手工印相的基本原理与中国绘画元素相结合的方式。艺术创新和个人风格才是值得摄影家、艺术家倾其毕生去追求、去攀登的境界和高峰。通过不断地学习与研究中国传统绘画中基于构图的繁简相托、虚实相生、黑白相应的技法,将之与古典手工印相传统的基本原理进行融合,将“泼”“留白”和“雾”3种新兴数字技术与古典手工印相技术紧密结合,并具有鲜明中国传统文化特征的创作方法,锤炼了古典手工铂金印相工艺的新视觉、新体验。 细说“泼”“留白”和“雾” 《新时代摄影》杂志:能和我们的读者简单讲述一下您的“泼”“留白”和“雾”3项专利么? 蔡元:这3项专利发明的主要目的在于探索一种古典印相中的“留白”“泼”“雾”式印相方法。“泼”是通过技术方案,将古典印相中的不突出部分,通过“泼”的方式进行成像,形成各种各样的自然水流状图案;“留白”是通过手段将古典印相中的不突出部分(多余部分),逆向思维通过“留白”的方式遮挡不重要的地方,突出重要的地方进行整体成像,使影像形成一种全然不同的气象,留白就有更多的遐想空间;“雾”是通过将主要部分影像清晰处理其他放在“雾”里的方式,给人们带来古典印相中的“新视觉”。 影像画面的内容增加了“缺失”美及暇想空间,展现出“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意境,其中巧妙的“留白”不但能够大大提高关注度,并且更能凸显主题,更加突出重点,同时也增加了画面的内涵和画面内外深度的展现,更加立体化、多元化地反映画面,大大提高了艺术观赏性及可视度。在影像技术发明近180年后的今天,在数字影像时代重拾这项古老技艺,并将数字技术与古典印相技术紧密结合,无疑对于影像语言的创新、对于“当代摄影”的拓展具有新的时代价值和特殊意义。(取自中国画“留白”) 人生幸事,热爱足以 《新时代摄影》杂志:著名影片《饮食男女》把中国烹调艺术带入家庭和情感的戏剧之中,是艺术的完美结合,您既热爱摄影又喜爱做饭,有没有曾经尝试或者未来希望尝试也将中国的烹调艺术和摄影进行巧妙的结合拍摄一些作品呢? 蔡元:中国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我本身也很喜欢美食,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摄影耽误了的厨师。近十几年我去过161个国家和地区拍照,也接触到了各个国家的饮食,彼此之间确实有一些相通点,也有食材和做法上的差异,我都很感兴趣。 光看还是不够的,你必须要去感受所拍摄的。事实上,无论是美食,还是摄影,我都喜欢去研究,去探索更好的发展方式,也正是在不断学习、探索和创新中,让我感受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也感受到了人生的精彩和色彩斑斓。总之,对我而言,无论是摄影还是烹饪,都是源于热爱,这一生能做自己热爱之事,行热爱之思,正是我人生收获的最大的幸福。 《新时代摄影》杂志:在当今大多数摄影者都在追逐器材、构图、内容的摄影风潮的当下,您对于推广古典影相工艺有怎样的看法?有采取什么具体的推广活动么? 蔡元:正如弗里曼·帕特森所说,一卷36张均为满意曝光,意味着摄影师无任何新的尝试。其实在古典影相的这种创新的道路上,我就是想要做出与众不同的东西出来,没有创新就没有发展,拒绝平庸,开宗立派,创新发展是没有尽头的,永远在路上。 对年轻人,我要说上几句,希望你们能够多接触各种机器,多了解各种技法,熟练掌握。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只有经过沉淀,才能做出自己的东西,为我们的摄影事业增砖添瓦。 《新时代摄影》杂志:您组建的博物馆可以和我们读者介绍一下吗? 蔡元:我们国家提出了中国梦。作为个人,我们也要有自己的梦。摄影博物馆就是我人生当中的一个梦想,现在这个梦想已经走过了坎坷的5年。未来,可能需要又一个5年,甚至10年,但是,只要踏上征程,就该奋力前行,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想对你们每一个人说的,为了梦想,希望每个人都能奋力一搏,哪怕1%的机会就要付出100%的汗水,这就是热爱,这就是梦想! 唯一一位取得影像工艺国家专利的摄影师, 且更是一位摄影器材顶级收藏家 本刊评论 此文刊登于《新时代摄影》杂志2021年第三期 封面人物:蔡元